5月8日，海南农商银行正式挂牌，标志着全国农信新一轮深化改革中的第一家全省统一法人模式成功落地。从2022年“第一单”浙江农商联合银行模式到2024年统一法人模式，全国农信新一轮深化改革步入关键阶段。
　　海南农商银行挂牌成立是自贸港金融领域深化改革的一件大事、喜事，也是本轮全国深化农信社改革海南篇章的重大成果。海南农信改革为何选择全省统一法人模式？经历了哪些困难？解决路径在哪里？未来又将如何定向远航？带着这一系列问题，中国农村金融杂志社记者专访了海南农商银行首任党委书记、董事长李晓刚。
　　全国首单全省统一法人模式“诞生记”
　　目前，新一轮农信社改革按照“一省一策”指导原则推进，已有浙江、山西、河南、四川、辽宁、广西6家省级联社完成改制，其中5家明确为农商联合银行（辽宁省联社升级为统一法人模式，但目前尚未完全统一）。海南农商银行的成立，标志着第一家主动、完全性统一的全省法人机构诞生。
　　海南农信此轮改革如何改？既没有标准答案，也没有合适的参考答案。没有路径可以沿袭，就必须大胆闯、大胆试，蹚出一条新路子。
　　2020年初，在新一轮农信社改革启动之际，监管部门提出按照因地制宜、“一省一策”的原则，定制省级联社改革方案。顺应监管思路，海南农信应势而动，开启改革探索进程。起初，在巩固县域法人行社基础之上，拟采取“1+N”模式，即组建海南农商银行再控股全省保留的N家法人行社。但考虑到海南特殊省情，以及建设自由贸易港、更好服务乡村振兴、提升农信社风险防控能力等自身实际需要，改革模式最终选择了由“1+N”模式向“统一法人”模式转变。
　　方向明确后，在省金融局、原海南银保监局的大力支持下，海南农信组织人员先后赴广东、湖南、湖北、深圳等地考察学习。改革方案数易其稿，反复论证比选，认为采取统一法人模式推进深化海南农信改革，在人才引进、风险化解、历史遗留问题解决、现代企业制度建立等多方面是最适合海南省情的改革模式，也不会削弱支农支小力度，对海南省建设自贸港、服务乡村振兴都具有较强的战略意义和支撑效应。
　　正是在如此缜密地思考和细致研究后，2023年，海南省统一法人模式改革方案再次上报，于当年2月获国务院批准和原银保监会批复同意。
　　不同于其他省份，建设海南自贸港是深化海南农信改革最大的背景。如果把自贸港建设看作一张“时代考卷”，那么制度集成创新，便是其中的一道“必答题”。纵览全国，目前大部分地区的省级机构改革，主要采取的是联合农商银行模式，尚未有完整意义上的统一法人模式改革。毫无疑问，在自贸港建设背景下，海南农信深化改革采取统一法人模式，将是一项制度集成创新，也将为全国深化农信社改革提供海南范本。而这种制度集成创新背后，是来自国家对海南自贸港深化改革的大力支持，是来自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的有力指导，是来自海南省委、省政府对推进自贸港金融改革和解决农信历史遗留问题的决心与意志。
　　在李晓刚看来，作为深化海南自贸港金融体制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扶持本土法人金融机构做大做强，对自贸港金融健康稳定发展至关重要。通过统一法人，有利于统筹资源调配、统一系统建设、统一人事规划以及统一风险管控，实现海南农信自身的更高质量发展，同时也为自贸港金融市场的稳定发展提供坚实保障。改革之后，随着规模扩大、监管指标优化、监管评级提升，也有利于补齐自贸港建设金融短板。
　　自贸港总体方案公布以来，海南经济发展加速，自贸港改革红利和政策红利逐渐凸显，深化农村信用社改革，组建海南农商银行恰逢其时，置身于创新活力竞相迸发的政策氛围之中，有助于改革之后的海南农商银行跑出自贸港“加速度”。
　　当前，农村中小银行面临的政策导向和市场环境已经发生深刻变化，在一线工作多年的李晓刚对此也有深切体会：“依托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海南农信从过去不足100亿资产规模成长到如今3700亿左右的规模，可以说经历了一个高速发展阶段。但任何一家机构在高速成长过程中，都不可避免地会积累一定的风险，同时在发展壮大过程中，往往也会忽略或者掩盖一些问题。随着改革的深入，我们也不得不正视这些问题。”
　　受制于体制机制约束，农信社的发展存在体制机制活力不足、风险防控压力较大、综合金融服务能力不足等诸多难题。如此下去，优质股东不来、优质客户不来、优秀人才不来，农村信用社历史的、现实的问题和存在的风险也很难化解，未来的边缘化危险更是一道绕不过的坎。如何以自贸港城乡融合发展、全岛同城化和乡村振兴为契机，通过深化农信社改革，走出一条“大胆试、大胆闯、勇于改”的海南农信之路？这是摆在海南农信人面前的一道考题。
　　破茧而生的痛与路
　　改革创新，不破不立。随着改革不断向纵深推进，其攻坚期和深水区特点更加明显，改革落地生根任务愈发艰巨，一场先行的征途正始于足下。
　　“这次统一法人改革牵一发而动全身，涉及方方面面的关系及利益，面临的困难和阻力极其巨大，突出有‘三难’：股东股权处置难、不良贷款压降难、引战引资难。”李晓刚一针见血指出改革中存在的诸多难题。
　　股东股权处置难。海南农信系统过去的股权分散，存在“小、散、弱”等问题，在统一法人改革中必须解决这一多年想解决而未解决的历史遗留问题，包括“四个清零”战役，即行社交叉持股清零、问题股东清零、代持股份清零、股权质押清零，在股权结构上为未来的海南农商银行稳健发展打下坚实基础。由此，统一法人改革必然带来股东个体利益的博弈。在老股东股权处置过程中，部分老股东多次来函，提出意见和建议。海南农信组成专班，与相关股东一对一反复会谈协商，耐心解释国家相关监管规定，最终取得这些股东对统一法人改革的理解和支持，解决了不符合资质的老股东股权处置这一难题。
　　不良贷款压降难。面对统一法人改革不良率监管指标要求，海南农信存在一定距离。针对不良贷款清收压降，海南农信从两个方面着手。一方面，狠挖内部潜力，明确时点清收压降目标，市县行社签署清收压降军令状，采取清收一批、转让一批、核销一批、重组一批等方式，全力控新降旧化解不良；另一方面，通过结构化不良贷款反委托交易模式，与资产公司开展合作，对部分不良贷款实施剥离处理，为未来的海南农商银行减压降负。
　　引战引资难。受疫情肆虐、国际局势复杂、国内经济下行等因素影响，资本市场长期低迷，中小银行合并重组、高风险机构化解对补充资本的需求量大，上市银行整体估值偏低等因素影响，外部投资意愿审慎，投资能力弱化，出现引战引资难度较大问题。
　　目标已定，方向已明，必须拿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精神，啃下这些横在改革路上的“硬骨头”。同样，改革成功的背后也更需要容错的胸怀、机制、环境，为改革者鼓劲、为攻坚者撑腰、为创新者铺路。
　　自海南农信深化改革工作启动以来，海南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深化农信改革被列入省委七届十次全会任务清单，成立了由省长任组长的深化海南农信改革工作专班，时任省长、现任省委书记冯飞、现任省长刘小明先后担任组长，省委组织部等24家单位负责人为成员，工作专班之下成立筹建工作小组，由省政府副省长陈怀宇任组长，前瞻布局、系统谋划，研究解决统一法人改革过程中的“拦路虎”，具体统揽海南农信深化改革各项工作。
　　在统一法人改革重点攻坚方面，引战引资、风险化解既是改革的焦点、难点、堵点，更是推进改革成功的关键，海南省各相关厅局给予了大力支持与政策指导。例如，成功推进100亿元专项债的申请，真金白银解决海南农商银行股本金来源问题；出台相关工作指引，有序推进全系统土地房屋确权办证工作；在深化海南农信改革工作专班下设不良清收组，省委政法委、省高级人民法院、省公安厅、省司法厅等部门合力支持海南农信不良贷款清收处置。
　　与此同时，海南农信深化改革的路径选择、方案敲定和重大进展上，更是离不开金融监管总局和海南监管局的全流程指导，重点难点问题的解决有了监管指导“及时雨”。例如，在海南农信100亿元专项债的申请与发行上，金融监管总局也给予了全力指导和支持。筹建阶段，海南监管局验收组耗时两个月，驻场开展清产核资和资产评估验收工作，确定了20家机构的净资产。在召开“两会”、琼中“新三板”摘牌等方面给予了鼎力支持。
　　路虽远，行则将至。一次次的拜会、一宿宿的征战、一个个的会议、一项项的措施，让海南农信的深化改革在勇闯深水区中奋楫前行。回顾这段征程，李晓刚感慨万千：“海南农商银行的成立，是省委、省政府坚强领导的结果，是监管部门和省直各有关单位鼎力支持的结果，是广大股东和社会各界关心关注的结果，也是海南农信上下团结拼搏的结果，这一重大成就凝聚了上下各方的心血和智慧，我们深怀感恩。”
　　向未来 普惠金融“火力全开”
　　由一粒金融种子成长为参天大树，海南农信始终坚持扎根守土、坚韧不拔、奉献地方的椰子树精神，始终与海南百姓血脉相连、携手前行，是离海南百姓最近、与海南百姓最亲的身边银行。
　　数据和成效记录并印证着这一切——用占全省2成的存款份额，投放全省近3成的涉农贷款、近9成的脱贫人口小贷、近8成的农户贷款、近4成的小微贷款，“支农支小”地方金融主力军的称号当之无愧。
　　改革开启新征程。亲历农村金融市场深刻变局，直面来自市场、客户、同业、政策多方面的期待与考验。海南农信又将如何延续自身农村金融主力军的荣光？
　　回归本源、专注主业，扎根当地、服务基层，是党中央、国务院对中小银行的明确要求，也是农村信用社的天然定位和使命。无论怎么改，农信社姓“农”永远不变，坚守服务“三农”为重点的市场定位不变，支农支小的力度不变，为农服务的优良传统不变。这是万千海南农商人铿锵有力的回应。
　　改制不改向、改名不改姓，是未来海南农商银行不负人民期待、写好改革答卷的根与本。
　　李晓刚表示，将进一步坚守发展定位，坚守服务“三农”主责主业，深入把握“三农”经济发展脉搏，保持“三农”和中小微企业在贷款投放中的核心地位，做到涉农项目“寸土必争”，推动普惠金融新时期“火力全开”。
　　直面金融科技之变、客户需求之变，海南农商人必须善于应对、巧于运用，加强科技赋能金融，加大数字化转型，让银行更智能、更科技，确保老百姓一屋不出即可办理金融业务。同时，推进业务响应更灵敏、更高效，形成强大的人力与科技相互支持格局，快速应对市场变化，及时研发出台相应的金融产品。
　　方向决定道路，道路决定命运。站在新的历史方位上，海南农商银行对于未来的愿景更为清晰——践行ESG发展理念，全力打造国内一流的农商银行。
　　在这一战略目标下，未来2-3年时间内，将推进海南农商银行资本实力、资产规模、资产质量、市场竞争力、金融服务能力、风险抵御能力和盈利能力明显提升，服务“三农”、服务乡村振兴战略实施金融主力军地位持续巩固，服务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生力军作用凸显，成为国内农商银行的标杆，为将来更大的发展奠定坚实基石。
　　其势已成，其时已至，其兴可待。
　　抓好创新，打造充满活力的现代商业银行是海南农商银行迎接新时代新挑战的应与变。
　　在发展战略上，海南农商银行将牢牢把握支农支小主责主业不动摇，紧密结合海南“三度一色”（温度、纬度、深度和绿色）比较优势，聚焦海南种质资源培育、深海产业、航天产业和绿色产业等发展，为自贸港加快打造种业、深海捕捞、高端制造创新高地和推动绿色转型产业发展注入源源不断的金融动力，书写好新时期科技金融、绿色金融、普惠金融、养老金融、数字金融五篇大文章。充分利用好自身扎根农村、网点广布的优势，不断加强金融资源对乡村振兴的倾斜投入，持续提升海南农商银行在乡村振兴领域的市场份额，服务好海南600万农民朋友。
　　在农村，海南农商银行将紧紧抓住“整村授信”这个抓手，持续加大整村授信力度，在推动实现全省行政村全覆盖基础上，让客户经理进村入户，引导更多的村民由信用户变成用信户。
　　在城镇，海南农商银行将紧紧抓住“聚合码”这个抓手，不断加大聚合码推广力度，通过发挥聚合码纽带作用，为更多的个体经营者提供便捷的结算和融资服务，推动大零售业务发展。当然，作为本土金融机构，海南农商银行也将认真落实好省委、省政府的战略发展需求，紧紧围绕自贸港“一本三基四梁八柱”战略框架，通过转作风、炼内功、强本领，不断为自贸港自贸港重点园区、重点企业和重点项目建设提供优质的综合金融服务。
　　在经营目标上，海南农商银行将摒弃过去粗放式经营发展模式，正确处理规模、质量和效益三者关系，科学设定未来三年内要达到的主要业务目标，确保在高质量发展基础上实现业务规模和市场占有份额的不断壮大。通过深入实施创新发展战略，加快推动向依法合规转型、向大零售转型、向错位竞争转型、向“互联网+”转型等四个“转型”。
　　“海南方案”翻开全国深化农信社改革历史新篇章，我们期待，海南农商银行在新时期扛起“农”字号的使命与担当，走好中国特色金融发展之路上奋力谱写农村金融新篇章。更期许，越来越多的省份大胆探索、大胆创新，为农村金融高质量发展带来源源不断的改革动力。